XiaoMing 五、六十年前，东北农村绝大多数人家都住草房，木头窗户。时间久了，窗户就变形，窗、框之间会出现很大的缝隙，风就往屋里钻，俗话说；针鼻大的眼，斗大的风。寒风无孔不入，为了抵御冷风的侵袭，到了秋冬之交，各家都要糊窗户缝。
糊窗户缝要选择好时间。大多在立冬之前，选择一个没风，天气晴朗的日子。我们家糊窗缝一般都选择在周日，我和姐姐在家，都能帮忙。母亲用锅熬浆糊，先往锅里放上凉水，再加上白面，用勺子搅拌，然后边烧火边搅拌，以免糊底。锅里的浆糊冒泡了，就可以出锅了。姐姐负责裁纸条，那时糊窗户缝都用窗户纸。60年代以前，大多数人家的窗户都糊窗户纸，只有条件好的人家在下扇窗户安上一两扇玻璃。窗户纸是一种主要用于糊窗户的纸，是以碎麻为主要原料加工制作的。颜色微黄，表面粗糙，但很有韧性。糊窗户和窗框之间的纸条要宽一些，约三厘米左右，糊窗户和玻璃之间的纸条二厘米左右即可。我的任务是把去年残留的纸条清理掉，我用浸了水的抹布，把残纸洇湿，然后再用戗刀把纸清理掉。窗、框上面的油漆由于天长日久，风吹雨淋，大部分已经脱落，斑斑驳驳。用抹布一擦，抹布上就会粘上斑斑点点的漆片。
清理完残纸片，就开始糊窗缝了。姐姐用苞米叶和小木棍扎了个刷子，往纸条上刷浆子。母亲糊窗缝，我负责递纸条，母亲站在窗台上，先糊上扇窗缝，然后再糊下扇。用了半天时间，才糊完窗缝。看着整齐有序的纸条，就好像给房屋贴上了严实安全的符号。
过去农家的窗户，大多都是上下两大扇。开窗户时，上扇要用棍支上，或者用绳拴铁钩挂起来。糊完外面，母亲还要在里面把窗框和窗户之间的缝糊上。为防止窗缝纸被雨浸掉，等纸干透了，母亲还要用豆油把窗缝纸涂一遍。涂窗户缝纸，最好用鹅翎，它不吸油，涂油面积可大可小，轻便挺实 。
邻居家的小百岁比我大两岁，我们经常在一起玩。有一年秋天，他家糊完了窗缝，涂油时没有鹅翎。他找我去东边的大泡子捡鹅翎，我俩在大泡子周围转了两圈，也没有找到鹅翎，这怎么办呢？忽然小百岁看到泡子里的大鹅，笑着说：“有了，咱们抓一只大鹅，拔两根鹅翎，不就完事儿了吗？”我一听拍手笑道：“好办法”！正好这时泡子边上站着两只大鹅，正哏嘎地叫着。我们俩分别从大鹅两侧沿着泡子边儿悄悄地包抄过去，以防大鹅逃到水里去。来到大鹅跟前，小百岁看准一只鹅就扑了过去，这只鹅拍拍翅膀就向前跑去，我俩随后就追。大鹅拍打翅膀，顺着地垄沟往前跑，差几步就是追不上。小百岁儿边跑边脱下了布衫，往前一抛，正罩在大鹅的头上。大鹅不跑了。原地转圈。小百岁急忙跑上前抓住了大鹅，我帮着把大鹅摁在地上，从左右翅膀上各拔了一根鹅翎，然后松开了大鹅。他递给了我一根鹅翎，说：“给你家留着用吧。”我俩拿着鹅翎高兴地回家了。
在我13岁那年的冬天，有一次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下了一天一夜。第二天早晨起来，母亲想出屋抱柴禾做饭，可怎么也推不开门。母亲从窗户向外望，连下雪带刮风，雪聚在窗台下，已和窗台一般高了。这么大的雪，轻易也不会有人来，那时各家也没有电话。母亲决定把中间的上扇窗户启开。窗框和窗户之间的缝隙比较大，伸进刀片，把两侧和上边的纸条划开了，可是两扇窗户之间有凹凸对接，刀子伸不进去。母亲拿来了菜刀，伸进窗缝里，用力往上端，只听“咯嘣”一声，纸条崩裂，窗户开了。我拿了一把铁锹，跨出窗户清理了门口的积雪，这才把门打开。稍后母亲又用茶缸放在火盆里打浆子，把里外的窗缝都糊上了。
我从小学升入了初中，那时我们学校的教室前后都是是单层对开式窗户，窗户上镶嵌着一块块的玻璃。入冬之前一个晴朗的午后，我们班级开始糊窗缝。头一天，老师就布置了任务，把全班同学分成四组，有的拿小刀负责裁纸，有的拿刷子刷浆糊，有的拿盆装浆糊。中午下课铃声一响，同学们就按着分工，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。学校食堂熬了一锅浆糊，做饭的韩师傅拿着水舀子给各班分浆糊，我们班同学端回了半盆，到班又分成了四份。有的同学擦窗框清理残纸，有的裁纸条。那时糊窗户用报纸，报纸有横茬和竖茬之分，一般宽度是横茬，长度是顺茬，按着顺茬裁纸有韧性，不容易断。学校把报纸分给各班，同学们按照这个要求来裁纸条。但纸条宽窄，可就各不相同了。抹浆子的，递纸条的，糊纸条的，屋里屋外，人声鼎沸，热闹非常。
抹浆糊时，有一个叫张扬的同学，刷子上的浆糊蘸多了，就甩了一下，恰好甩到了邻桌正在刷浆糊的女生的红衣服上，这个女生叫王小丽，绰号“小辣椒”。男同学都不敢惹她，王小丽生气地说了一句：“你瞎呀，往我身上甩浆子！”张扬也很顽皮，回了一句：“活该！”王小丽一听可急了，来到正在刷浆糊的张扬跟前，朝他的脸上就是一刷子，说道：“堵住你这张臭嘴”！这下可好了，张扬满脸全是浆糊，眼睛都睁不开了，大家一看都哈哈大笑。有一个同学跑出去给他端来了半盆水，张扬洗了脸，拿起扫地笤帚，气呼呼的朝王小丽走过来。王小丽端起浆糊盆，大声喊道：“你敢过来，我就把浆糊扣你身上！”张扬闻言就真不敢往前走了，这时有的同学找来了班主任，老师把她俩找到备课室进行了批评教育，这场风波才算过去。
到了80年代后，随着塑料布的普遍使用，人们在入冬前就在窗外钉上塑料布，保温还透明。随着时代的发展，人们生活水平不断提高，大多数人家都盖了全砖房，双层玻璃，非常严实，不糊窗户缝也不透风。90年代前后，又用上了塑钢窗户，更加严实保暖，糊窗户缝也就成了历史。（作者 朱乃波）
.jpg)
